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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零文学 www.90wx.cc,长空雁鸣文集无错无删减全文免费阅读!

    启程显得有些仓促。我看到天开始放晴,下午上班的时候,突然决定今夜出发去海南。虽然知道这里下雨,那边不一定也下,但是我不喜欢起程时的心情被雨水淋得湿漉漉的。女儿正上着网,说不怎么想去看海了。我相信她头几年想去看海的憧憬不会毫无道理,去一趟,即使现在不如何心往,长大之后她总应该不至于后悔和觉得没有意义。女儿不怎么向往,但是也没有反对。下班后我快速煮了饭吃,妻子负责收拾行李。给住怀化的三姨姐电话,居然无人接听,大约把手机放家里,人上街去了。吃着饭妻子说:“不让三姐先买好票再过去?”我说:“不管,过去再说。”我把这次旅游定位在亲情出游,不参团,就一家三口随心所欲行走,没有具体行程计划,只有两点被预先确定,是时间不超过7天和目的地在海南。

    一家三口各背一个包出单位大门的时候,站院子里的同事不解地往我们张望。

    快到怀化的时候,妻子终于拨通了姨姐的电话,然后把手机递给了我。姨姐大约预料不到我们没有购票就直奔怀化,明明我说我们在汽车上了,她似乎还是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对我说:“我买到票后告诉你是哪天的票。”我笑说复述我们已经快到怀化了。姨姐才似乎如梦初醒,她立即明白了时间的急迫,问清楚我们大概乘坐哪次列车,大致开车时间后,急急就挂了电话。我本来还想告诉她别急,我们自己去买也可以。大约15分钟后,姨姐电话问:“只有站票和上铺卧票,买那种?”我觉得两者间没有可供选择的类同性,立即回答买卧铺。

    6月18日夜间10点我们乘上了没有空调,陈设简陋的1473次由襄樊开往湛江的列车。把女儿妻子送到加1车厢卧铺,我来到4号车厢,刚刚爬上上铺,列车员就关了灯通知大家休息。本来说换好铺牌过去陪她们说话的,既然别人都睡了,我就没有从铺位下来,心说明天早点起来,去陪她们不再过来这边。打妻子手机,准备说声不过去了,却已经关机。大约女儿在候车室玩游戏后随手关机了。

    我不知道什么原因失眠了。一夜昏昏沉沉,似乎睡着过,又一切都知道。列车进入广西地界,听得到窗外落着大雨。我心说,海南不会这样扯天扯地地落吧?列车一度在野外临时停车。靠走廊那边窗户没有关,蚊子成群结队来到车厢,叮得人脚痒难耐。听得到蛙鸣和虫唱。雨声似乎较前变得稀疏。记起大学时候因为汽车抛锚耽误时间,我深夜独自在沅水边上的芦荻阵里高一脚低一脚摸黑行走,也听到类似的雨声、蛙鸣和虫唱。我此刻倒觉得这些声音这样真实感人,我愿意结庐这无人山野,夜夜静听这些天籁。

    6月19日凌晨5时多,列车终于从几乎无边的夜色里穿行出来。我不想赖在铺位上了,如其躺着失眠,不如去那边车厢坐着看风景。一夜没过问女儿妻子,也不知道她们好不好。女儿同妻子都在睡觉。我又返回4号车厢,找乘务员用铺牌换回车票。离终点还有6小时车程就退出卧铺,乘务员有些吃惊,知道我是去别的车厢陪小孩,莞尔一笑,调皮地用学得并不好的粤语说:“毛 men tei!”(没问题!)

    大约到黎塘前后,窗外的山貌奇秀起来,有如桂林那边地貌。更兼夜雨初歇,有洁白的成团雾气在山脚、山腰飘飞缭绕。乘车观看如此空灵秀美的山景,也是一种享受。于是叫女儿起来。女儿说还想睡,我说等下睡吧。女儿很乖地爬下来,望几眼窗外,镇定自若的样子。倒让她父亲吃惊了,问:“看到那边的山和云雾了吗?”女儿还是镇定自若,说看到了。我于是也平静下来,问:“昨夜都干了些什么?”“我刚在铺上坐下,吃肯德基,乘务员就关灯了。”“那你怎么办?”“我抹黑把那个鸡腿吃完,用纸包了骨头,就躺下睡觉了。”“睡的好吧?”“还可以。”我担心她临上车买的那一大包肯德基夜间没吃坏掉,爬上去给她拿下来,先尝了下,还好,没有坏,不过不再外焦里嫩,已经变得软如嚼絮。

    隔了几个铺位的妻子也起来。她笑女儿抹黑啃鸡腿。原来她早醒了,听见了我们的全部谈话。洗漱之后,大家都不再睡觉。

    我们计划下车后在湛江安心吃顿早餐,然后乘巴士去海安,乘客轮渡过琼州海峡。女儿和妻子都有些担心晕船。我鼓励她们,笑说晕船也是一种体验,顶多把胃吐空,我们海口再吃。妻子说,害怕那种腹内翻江倒海的感觉。我们计划争取连夜赶往三亚,实在不得已就住海口。

    11时多我们到达湛江。下车前有人来车厢卖票,说是乘他的汽车可以直达三亚,汽车上海轮过海到海口后直接去三亚。这时候意外认识同车厢的芷江小杨。他也去三亚办事,但不敢买那票,他怕被“卖猪崽”我说,出来了就别怕,那样多人买票,他骗人的话,逃不了。不过我提议先不买票,跟他上车再付款。小杨同意。

    那个卖票的壮汉,带领一大帮人从火车站往汽车站走,浩浩荡荡在街边椰树榕树下开过,很是威风。我们丧失了在湛江安心吃顿饭的机会,上了长途卧铺汽车。妻子女儿担心晕车,躺下就假寐。我独自张看雷洲半岛风光。窗外地势平旷,有一望无际的感觉,多椰树和香蕉树,天空很蓝,云洁白地堆积卷舒着。14点多,我们才到达海安港口。我们草草吃了点东西,补给了几瓶矿泉水,十分耐心地等待,看着自己乘坐的客车被允许开上海轮,我们才被鱼贯放进港口,上了轮船,爬到二楼甲板,然后去到客舱等待开船。

    等待海轮开船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它要等到它巨大的底舱装满了车辆,才肯开航。乘客们在船舱看电视。妻子晕车,找了个角落上的椅子侧身向隅躺了休息。我带女儿去甲板、驾驶楼拍照。阳光太强,拍不出什么照片。顺着海峡望去,海水以一个弧线逃出视野,也给人无边无际的感觉。许多或远或近或大或小的轮船在海面忙碌而从容地游弋。

    因为不适宜拍照,因为轮船久不开动,女儿见到海见到海轮产生的欣喜没有持续多久,就开始退潮。她返回客舱,把她妈妈也叫起来,命令大家陪她玩扑克。我不想玩,知道她不喜欢玩字牌,故意说,要玩就玩跑胡子吧。她不依,非要玩扑克。其实,海轮可能要2个多小时才装满,不玩扑克干什么呢?

    17时多快18时,海轮终于开动。今天风平浪静,预计的颠簸没有发生。妻子懒得动,待舱里,我带女儿去背阴那边舷上。海风送给我们凉爽。俯视可见海水不停在跳荡。海口的楼房一直在视线最远处玉石一样明晃着,积木一样矮小。往船舷那边望去,海水湛蓝,浩淼没有边际。同女儿说着话,能够感觉到小姑娘是快乐的。我试探地问:“累了吧?回舱里坐去吧?”女儿回答得很干脆:“不累。”不久,天起云了,甲板上不晒,我们又去甲板一侧的长椅里坐。一无风浪,二无太阳,我觉得妻子没有再坐舱里的理由了,过去鼓动她也出来坐。太阳从上面把巨块阴云的边缘照耀得明亮而晶莹。越过对面船舷,可以看到海天一色的美丽景致。我走过去,拍了许多照片。

    海口的楼房和斜拉桥终于高大起来,近在咫尺。天忽的下起雨来。大家躲进船舱。下船的时候,雨又住了。秀英港那边的街道,霓虹灯亮起来,显得神秘而美丽。我们没有仔细体味海口傍晚的况味,急急回到汽车的铺位里。汽车倒似乎非常眷恋海口,几次排队加油,时间过去一个多小时,我们还没有走出海口。

    尽量不在海口住的原因,是我们此行主题是去天涯尽情看海,我们要把尽可能多的时间交给三亚。如果游玩的主题作出改变,我也会选择去海口以西的儋州住,去寻找在那里一待三年的苏东坡的心境同遗迹,而不是把时间花在花花绿绿没有底蕴的海口。

    天彻底黑下来。我不可能再透过车窗看到什么,也在铺位上躺下来。女儿和妻子此刻真的睡着了。想到可能夜间11点以后才能够到达三亚,我忽然后悔没有在海口住一晚了。我习惯了连轴奔波,而女儿妻子肯定受不了。从昨夜起,她们一直跟着我在车船之上,靠肯德基、桶面、盒饭果腹,今夜深夜还不能够在某家旅馆住下来,我觉得自己的性急,把她们的旅程弄得辛苦而乏味了。打定主意下车就带她们去认真吃一顿饭,然后在宾馆里好好歇息一宿。

    我望见窗外天空一轮巨大明亮的圆月,把公路边旷野里的树木房屋都照得清晰可辨。好久没有看到如此美丽的月色了。好像还是儿时的夜晚,大人们在生产队会堂开会,我同小朋友们在背后的山岗上玩抓特务,见过如此明亮的月光。月光照亮了高大枫树上的巨大喜鹊窝。也照亮了德运老曾祖屋角的饭李,那种个头很小、果核也小、果肉甜脆的李子。凑巧在李树边打埋伏,我会一颗接一颗地摘吃李子。德运老汉的狗很机敏,跑出来冲李树吠,德运赶紧从茶堂出来,朝李树张望,却望不见一声不响站李树枝边小油茶树后的我。德运对狗说:“瞎狗。”狗也就丧失了自信,垂头丧气跟着主人回屋檐下去。

    圆月让我记起今天是阴历十六,是我的生日。早晨女儿从火车铺位上爬下来,就凑我耳边,轻轻说了声生日快乐。我生肖属马,性喜奔波,能够出来流浪,我便是快乐的。

    三亚的满街霓虹让长途卧铺汽车里的乘客们舒了口长气。时候已经接近6月20日凌晨2时。出站的士和摩的延揽生意到了死缠烂打的地步。我带着女儿妻子昂着头直走出站,谁的腔也不搭,左拐走上一条街道。汽车进站前我留意到这条街不远处有家海鲜饮食店,门前装修漂亮而雅致。不两分钟我们就走到了。店子门开着,四五个人围一张桌子坐着,我择桌子让女儿妻子坐下,奇怪怎么没老板过来招呼,过去往坐着的人里用眼光询问谁是老板,竟然一桌的麻木,这时却见门外快速跑来一个挎小皮包的瘦高小伙子,说:“打烊了。夜里十点打烊。”我苦笑一下,一家三人出店子来到街边。有的士停下来。我带头钻进去。“去吃饭。近点、味道好点、有海鲜吃的地方。”我对司机说。那个壮实的的哥把车往前开,拐上一条笔直宽阔的街道。“去亚龙湾多少钱?”我问。这次我的游程完全没有计划好。我手头甚至连张海南地图也没有准备。之前在网上搜索游记,也没一篇切实可靠的。我只记住了有个亚龙湾,据说那里沙滩漂亮。“打表。”的哥说。“不打表!多少?”我说。“50。”“少点。”“最少了。不信打表你看,要50多。到时只收你50。”“好。”“去亚龙湾干什么?”“住。去看那里的沙滩。”“那里宾馆全部5星级。房价便宜的700多。”“没便宜点的了?比如3星级4星级的。”“还有1000多的。”“那我不去亚龙湾。只去吃饭。”

    说话间面前出现一家食店,街边、一楼厅堂、二楼都有餐桌,因为太晚,食客寥寥,服务员倒或坐或站,看去不少。付了车费,我说声谢了,直奔食店。问明还有东西吃,才选择街边树下一张桌子,坐下。女儿妻子满脸疲惫。我心痛而歉疚的摸了下女儿的头,笑一下,说:“吃饭后,我们马上找地方住下休息。”服务员拿了菜谱过来,见我们点海鲜,引领我去鱼缸那边自己选择。我拉上女儿过去。女儿点了一条80元一斤的海鱼。服务员麻利地用网兜捞起它,猛掼在地,然后把被摔得动弹不了了的鱼过电子称,让我确认价额,并签字画押。我问此鱼怎么做?服务员说“可以清蒸、盐焗,喜欢味道重点,可以红烧。”女儿说:“红烧。”我点一个贝类做汤。回到餐桌,女儿点一个麻婆豆腐,老婆点一个蒜蓉时蔬。我心底担心女儿不喜欢吃麻婆豆腐,她喜欢吃的麻婆豆腐是我改良了的,我做的麻婆豆腐比通常餐馆里的更鲜嫩爽口。一会服务员过来说妻子点的蕹菜没有了,只有白菜了。妻子说“就白菜吧。”一个挑一担竹筐的阿婶过来桌边兜售水果。妻子拿眼光询问我。我说:“是山竹。你们吃过的。你们都不喜欢吃。”妻子同女儿都记忆不起,我说,掰开来像大蒜籽的。她们记起了。阿婶非兜售不可。我笑笑,果断的说不要。然后移开视线不看她。只有这样,阿婶才会走开。

    等菜的时候,一个男人径直坐桌边来。惊奇地抬头看去,是那个的哥。“我不去亚龙湾了。不用等我。”我说。“那去哪里?”“不去哪里。就吃饭。然后大东海有朋友过来接我。”长途车上听人交谈,我知道三亚有个地方叫大东海,而且离车站不远。“这么晚了还麻烦朋友?”“是啊,我也觉得太麻烦,不想去,他坚持要开车过来。”“住这里吧!海景房,我给你联系优惠价,250。”“可以少一点吗?”妻子问。的哥说:“可以!还有400多和500多的。”这个的哥脑子出毛病弄不清大小、多少,已经是第二次了,我有些愠怒,不客气地敲击他:“我网上查过,三星级的宾馆,也是海景房,房价190差不多了!”的哥很激动地抬手往不远处路边黑暗处一指,说:“那边就是大海呀。你以为是什么!那就是三亚湾!你以为是别的房呀。”我不同他理论,故意压低声调减慢语速,问:“能够看到日出吗?”的哥说:“不能。看到日出就不叫海景房了,叫”的哥想把能够看日出的房从海景房区划出去,但是不知道把它区划到什么地方。趁他气势因为区划不成功受到自我挫败,我说:“不麻烦你了。我们等朋友呢。你走吧。”的哥说:“我又不吃你饭,赶我走干什么!我好心呢,你这样对待我。”我失笑了,说:“别这样伤感啊,我怕耽误你生意呢,我只是告诉你不需要等我了。”的哥不喜不怒东张西望地走开,回到他的士上去了。

    女儿果然不喜欢这里的麻婆豆腐。妻子不喜欢海贝冬瓜汤。我觉得这汤倒鲜美。只是红烧海鱼失了海鲜的妙处。女儿对自己点的麻婆豆腐置之不理,大约为了表明这完全是厨师的原因,故意对自己点的红烧海鱼显出认真负责的样子。我知道她不如何喜欢这鱼的味道。海鱼可能还是清蒸好吃些。大家无语埋头对付饭菜。女儿、妻子放下碗箸的时候,海鱼剩下不多皮肉和整架骨头,其他三个菜,基本没动多少。我鼓励大家用汤,率先垂范,连喝三小碗,可是身边的娘俩装没看见,顾左右而言他。妻子招手侍者,买单,135元。妻子说:“一点不好吃,价格倒贵的可以。”

    在我们准备喝完饭后茶即便离开之前,那个壮实的哥让我们非常吃惊地第三次出现在我们身边。“去不去亚龙湾?我载你们去。”的哥说。我心里恨道,怕莫脑子有毛病!喝着茶,表情不快,大约有些无赖的样子,似笑非笑地盯住的哥的脸,简单的说:“不去!”的哥说:“我好心呢。你老不相信我,还赶我走。住不住海景房呢?我给你联系优惠假,250,你自己去开,就是300多。”见他这样说,我觉得自己对他是有点警惕太高,态度不好了,我忽然想去看看他的海景房。既然近,我就可以接受,我们需要的是马上休息。妻子的意思,好像是要自己去找房。我觉得,跟他看看再说也可以,要不他鼻涕虫一样粘着你,也不好。

    那家伙把我们载出两百米,转一个90度的弯,把车停在一个叫经纬酒店的酒店门口。的哥说:“进去吧。”我们下车进了大堂。总台服务员并不如何热情。我看到价目牌上标着海景房标准间680元。问服务员如何打折。回答淡季折后价310。“没少了吗?”“没少了。”我发现的哥并没有跟进来。我觉得那家伙可爱的很,他是要让我明白,250确实是他给了我好处,我走出来,笑着说:“你不进来呀?”他底气足了,表情也柔和起来,问:“你住不住?”“不住跟你来干什么?”的哥于是掏手机给人打电话,要过我身份证,用粤语向电话那边报我名字,那边好像让他带我去总台办理。的哥表情迟疑,很胆怯地把手机给了总台服务员。服务员对的哥的态度可谓冷漠鄙夷极了。我在一边心里好笑。服务员听完电话把手机交还的哥的时候,突然正色厉声地对的哥说:“你同客人讲明了没有?!”的哥支支吾吾。我问:“怎么回事?”服务员说:“250这个价格开房间,你的房钱是交给旅行社的。”我突然怒从心生,冲的哥吼:“你搞什么鬼!”拂袖转身,示意坐大堂一角沙发的妻子女儿走路。的哥怔怔地斜靠在总台边,讷讷无言。

    我们走到门口,迎面风风火火走来一个帅气单瘦的小伙子。的哥如见救命稻草,奔过来,忙不迭对小帅哥说:“你来同他们讲。”小帅哥口才好,很简洁的说明他是旅行社值班人员,他们与宾馆签订了使用房间合同,现在淡季,他们订的房使用不完,但是得按合同交原定的房钱,于是他们就亏,我们住房,如果让旅行社去办,可以给我们优惠价格,旅行社也得到弥补。原来如此。我问“你们给了我优惠,是不是今后我的游程就非得与你们联系上了?”小帅哥否认了这个说法。还在我的要求下,答应由宾馆前台开给我住宿发票。我再次去找那个对的哥怒目相向的服务员,核实了小帅哥的说法。直到我办好房间,的哥还没有走,我觉得实在委屈他了,过去同他握手,并道了谢。的哥打给我一张名片。希望明天我如果包车,能够包他的。

    在去8楼房间的电梯里,妻子说,你好像没有再同旅行社的侃房价了。我回想了一下,好像也是,说:“人家的哥忙乎了一夜,为的就是要让我们当一回250,我还侃什么。”妻子女儿一齐笑起来。

    旺季标价680、三星级的海景房陈设之简陋,让我们大跌眼镜。比我们居住地的三星级宾馆都低档许多。我不明白三亚这个旅游城市是怎么了。让妻子女儿先洗浴,我探看到窗外三亚湾沿海的街灯夜景不错,取相机拍摄了一张。

    置身三亚不到2小时,对三亚人的不良心态有了一个深刻印象。细想之下,又能够理解他们。上世纪80年代末海南划省,90年代全岛经济严重泡沫膨胀,那时候海南人一定以为自己时来运转一夜暴富了,泡沫经济之后的衰落,让海南人有了失落感,有如山里行夜路的汉子,无意徒手抓到一条大穿山甲,喜滋滋抱怀里,猛的穿山甲球一样从怀里跌落,滚进了山林,化为乌有,汉子难免要叹息、跌足、发火骂娘。的哥、卖水果的大婶无一不喜欢死缠烂打,究其实是心有失落感,急于要抓住和挽回。

    我最后一个洗浴好,时间已经凌晨3点。

    妻子起床惊醒了我,我打开手机看时间,是6月20日上午8时多。我还想睡懒觉,闭着眼睛问:“落雨没?”“没落。还早,太阳还没有出来。”我觉得她判断有问题了,盛夏哪有8点多还早太阳未出的说法?忽然记起我们睡的是海景房,虽然不能够看日出,我也不能够错过海的晨景。爬起床,拉开部分窗帘,打开玻璃窗,我依凭经纬宾馆8楼客房的窗户,忽然变得痴痴傻傻起来,迷人的三亚湾清晰地呈现在我眼前!

    虽是海湾,左前方大部分地方可供人极目远眺生浩淼无边之感。有海轮点缀在那里。右边是昨夜灯火璀璨的弧形海堤。右前方位置和大小都恰到好处地浮一个岛屿。天空云层较厚,阳光在云层之上就乐于清闲,不再努力地要普照人寰,只在云朵的边沿勾勒一个明亮的轮廓。让同显一色的海天,不是单调生硬的蔚蓝,而显一种柔和的淡蓝,还用浓重的乳白皴染了,海面同天空的轮廓和色彩于是都那样柔和,完全是一位心境温暖柔软的水彩画师匠心独运、妙手偶得的佳作。

    海岸有沙滩椰树。沙滩以内,是车水马龙的街道。街道以内是错落有致的高楼。经纬宾馆8楼客房的窗户里看到的三亚,确实靓丽迷人,让我心醉,让我喜爱。因为海,三亚更显柔媚,简直风情万种,叫人心旌摇曳。

    我拿过相机,连拍几张。

    我们不能够老这样远远地与海对视,我们决定立即走近大海。

    乘经纬宾馆电梯下楼的时候,我觉得清新柔媚的海的味道穿过8楼客房窗户追了过来。妻子同女儿的表情都显得轻松愉悦。见她们精神饱满的样子,我心情大好。从电梯里走出来,我让她们坐大堂沙发上等,我去退房。有12元“菜篮子调节基金”从住房押金中被扣除了。我们走出大堂的时候,太阳出来了。第六感官告诉我有椰风鼓吹着满街的热带花草香味在等待着我们。

    因为我们每人挎带一个包,从出宾馆门口到大街,我们一路被人缠着,要我们包的士游玩,30或50元一天。奇怪的士怎么如此便宜?被告知的哥不靠游客付费获得主要收入,他们主要靠带游客去景点,然后从景点获得记分,拿工资。我们不打算搞“一日游”去许多景点,本来考虑打的去天涯海角,在那里看一天的海,现在怕让的哥失望,我决定乘公共汽车。我们闯过满街的哥的纠缠,过马路,先近距离看看三亚湾。

    马路路基稍稍低斜延伸下去,就是海滩。椰树成林,近水有椰树欹身向海,那角度姿态,妖娆妩媚得让人心悸不已。林边有石路花坛。石路和林间,满是气味清新色彩嫩黄的阳光光斑。女儿小鸟一样飞奔向海。我赶紧掏出相机,给小姑娘拍照。妻子找条石凳面向椰林大海坐了下来,表情柔和、迷醉。我把女儿的包、自己的包统统放石凳上去,给女儿拍照。然后叫妻子走近大海,走进椰林给她和她们拍照。也让女儿给我们拍照。

    女儿好像急于想要下海。我告诉她这里只是三亚湾,一个海湾,我们要去直接面对广阔的南中国海,我们必须先选择某个沙滩。当然,之前我们必须先选定一个地方,安静地吃好早餐。

    女儿到底长大了,她不似几年前那样吵闹着马上去到沙滩,而是微笑着说“走,那我们吃早餐去。”马路对面尽是宾馆、彩色照片冲印店、商店,没有食店。沿马路张望前面,好像也没有。我还是引领她们望前走。出了椰林,是一个有一个高大漂亮莲花雕塑的小广场。海水环绕着广场。海水还被放任或者引进到广场里面的雕塑下方。应该拍下这个雕塑,但是其时阳光已经非常强烈,不适宜拍照。

    广场靠陆地的地方是一个丁字路口。良好的视力让我看到对街路口一角浓荫掩映的商店间有个纸牌,上书“早餐”我决定走过街口去。妻子说:“不会吧?那边都是商店。”妻子显然对岭南人处处充满随意而又因之显见非常的人性化的性格不熟悉。果然,那个一株树冠庞大的古树下的早餐供应点,在两爿商店间几乎不占街面,却有一个退隐街后、雅致阴凉的可以制造早餐的小院。我们在古树树荫下吹着海风享用粉肠汤粉和茶叶鸡蛋。小桌上免费供应萝卜丁和剁辣椒。值得特书一下的是那海南本地出产的辣椒,冲烈的辛辣比湖南辣椒还够味够劲。声称“不吃辣椒不革命”“无辣不饭”的毛泽东,当年幸好吃的不是这海南辣椒,要不他就不崇拜那个盲流出身的朱元璋,打下一个中国了事,他说不定要学了成吉思汗,兴致上来,打下整个的欧亚。

    温和真诚的老板娘似乎很喜欢那个不断搛取剁辣椒下吃粉肠汤粉、眉目清秀表情天真的半大姑娘食客,一空闲下来就把柔和喜悦的眼光投在半大姑娘的脸上身上,终于忍不住,用粤语口音浓重的普通话问:“小姑娘就放假了?”得知小姑娘中考完毕专程出来旅游放松,她说:“这里中考还要几天。你们打算去哪里玩呀?”我说:“先看看天涯海角。”“那里好玩吧?”妻子问。“不好玩的。就两个石头,一个写着‘天涯’,石堆过去一段,另一个写着‘海角’。”老板娘说。妻子又问:“就没有别的玩了?”“还有一个岛。可以玩坐汽艇。”老板娘不时把安闲的目光投向街道,知无不言。“没沙滩和海滨浴场吗?”女儿问。她最关心的是浴场。“没有的。”女儿把眼光投向我,低声说:“那就不好玩了啊!”我说:“到了海南,天涯海角就必须得去一下吧。”我把眼光投向老板娘,既回答女儿,又征询老板娘。老板娘说:“是啊!——如果去浴场,就是大东海了。那里海水好靓。玩的人多。也便宜。”我问:“浴场不是亚龙湾最好吗?”“亚龙湾也靓。不过远。人少。都是有钱人去。那边的宾馆好漂亮。不过贵,一晚上千。有钱人喜欢在那边修别墅。”我开始对心里牢牢记住着的亚龙湾失望,而接受选择大东海。老实说,我不喜欢中国的富人。他们没有应该有的仁慈高雅,有的多是张狂和从骨子里流露出来粗俗乏味。社会照理应该因为富人而高雅美好,但是,中国的富人,好像,没有。我还不喜欢因为这些富人而缺少了应有的美好的中国社会。

    我最先吃完早餐。从古树底下往海滨广场望去,觉得大海、椰树、雕塑构成的画面好美,我到底忍不住,拿出相机拍了一张。把相机放回挎包,我觉得有必要召开一个三人紧急会议,决定今天的游程。民主会议的结果,是暂时放弃天涯海角,先去大东海。

    我们被老板娘告知,出街口左拐望前走,去公共汽车站牌下,可以等到去大东海的公共汽车,票价一元或者两元。

    嫩黄而热烈的阳光洒满三亚的海滨街道。餐后的我们觉得有些热。但是一上干净漂亮的公共汽车,马上舒适起来。三亚的公共汽车应该都是有冷气的吧?车的后排是两位用头巾把头和脸保护起来的年轻姑娘,心想她们大约是黎族的了?女儿和妻子的表情愉悦而轻松,甚至可谓安详。车窗外浓荫里不时见到热烈而雅致好看的红花。心里很想问问那苗条漂亮的女乘务员,那到底叫什么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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