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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愈(十二) 讳辩 愈与李贺书,劝贺举进士。贺举进士有名,与贺争名者毁之曰:“贺父名晋肃,贺不举进士为是,劝之举者为非。”听者不察也,和而唱之,同然一辞,皇甫?曰:“若不明白,子与贺且得罪。”愈曰:“然” 律曰:“二名不偏讳。”释之者曰:谓若言“征”不称“在”言“在”不称“征”是也。律曰:“不讳嫌名。”释之者曰:谓若“禹”与“雨”“邱”与“{艹区}”之类是也。今贺父名晋肃,贺举进士,为犯“二名律”乎?为犯“嫌名律”乎?父名晋肃,子不得举进士,若父名“仁”子不得为人乎? 夫讳始于何时?作法制以教天下者,非周公孔子欤?周公作诗不讳,孔子不偏讳二名,春秋不讥不讳嫌名,康王钊之孙实为昭王,曾参之父名皙,曾子不讳“昔”周之时有骐期,汉之时有杜度,此其子宜如何讳?将讳其嫌,遂讳其姓乎?将不讳其嫌者乎?汉讳武帝名彻为“通”不闻又讳“车辙”之“辙”为某字也;讳吕后名雉为“野鸡”不闻又讳“治天下”之“治”为某字也。今上章及诏,不闻讳“浒”、“势”、“秉”“机”也。惟宦者宫妾,乃不敢言“谕”及“机”以为触犯。士君子言语行事,宜何所法守也?今考之于经,质之于律,稽之以国家之典,贺举进士为可耶,为不可耶? 凡事父母得如曾参,可以无讥矣,作人得如周公、孔子,亦可以止矣。今世之士,不务行曾参、周公、孔子之行,而讳亲之名则务胜于曾参、周公、孔子,亦见其惑也。夫周公、孔子、曾参卒不可胜;胜周公、孔子、曾参,乃比于宦者宫妾:则是宦者宫妾之孝于其亲,贤于周公、孔子、曾参者耶? 杂说四首 龙嘘气成云,云固弗灵于龙也。然龙乘是气,茫洋穷乎元间,薄日月,优光景,感震电,神变化,水下土,汨陵谷:云亦灵怪矣哉!云,龙之所能使为灵也,若龙之灵,则非云之所能使为灵也。然龙弗得云,无以神其灵矣,失其所凭依,信不可欤!异哉!其所凭依,乃其所自为也。易曰:“?从龙。”既曰龙,?从之矣。 善医者,不视人之瘠肥,察其脉之病否而已矣;善计天下者,不视天下之安危,察其纪纲之理乱而已矣。天下者,人也;安危者,肥瘠也;纪纲者,脉也。脉不病,虽瘠不害;脉病而肥者,死矣。通于此说者,其知所以为天下乎!夏殷周之衰也,诸侯作而战伐日行矣。传数十王而天下不倾者,纪纲存焉耳。秦之王天下也,无分势于诸侯,聚兵而焚之,传二世而天下倾者,纪纲亡焉耳。是故四支虽无故,不足恃也,脉而已矣;四海虽无事,不足矜也,纪纲而已矣。忧其所可恃,惧其所可矜,善医善计者,谓之天扶与之。易曰:“视履考祥。”善医、善计者为之。 谈生之为崔山君传,称鹤言者,岂不怪哉!然吾观于人,其能尽吾性而不类于禽兽异物者希矣。将愤世嫉邪,长往而不来者之所为乎?昔之圣者,其首有若牛者,其形有若蛇者,其喙有若鸟者,其貌有若蒙亻其者:彼皆貌似而心不同焉,可谓之非人耶?即有平胁曼肤,颜如渥丹,美而很者,貌则人,其心则禽兽,又恶可谓之人耶?然则观貌之是非,不若论其心与其行事之可否为不失也。怪神之事,孔子之徒不言。余将特取其愤债世嫉邪而作之,故题之云尔。 世有伯乐,然后有千里马。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故虽有名马,只辱于奴隶人之手,骈死于槽枥之间,不以千里称也。马之千里者,一食或尽粟一石。食马者不知其能千里而食也;是马也,虽有千里之能,食不饱,力不足,才美不外见,且欲与常马等不可得,安求其能千里也!策之不以其道,食之不能尽其材,鸣之而不能通其意,执策而临之曰:“天下无马。”呜呼!其真无马耶?其真不知马也! 师说 古之学者必有师。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也。人非生而知之者,孰能无惑?惑而不从师,其为惑也,终不解矣。生乎吾前,其闻道也,固先乎吾,吾从而师之。生乎吾后,其闻道也,亦先乎吾,吾从而师之。吾师道也,夫庸知其年之先后生于吾乎!是故无贵无践、无长无少,道之所存,师之所存也。 嗟乎!师道之不传也久矣,欲人之无惑也难矣。古之圣人,其出人也远矣,犹且从师而问焉;今之众人,其下圣人也亦远矣,而耻学子师。是故圣益圣,愚益愚,圣人之所以为圣,愚人之所以为愚,其皆出于此乎! 爱其子,择师而教之,于其身也,则耻师焉,惑矣!彼童子之师,授之书而习其句读者,非我所谓传其道解其惑者也。句读之不知,惑之不解,或师焉,或不焉,小学而大遗,吾未见其明也。 巫医乐师百工之人,不耻相师。士大夫之族,曰师、曰弟子云者,则群聚而笑之。问之,则曰:彼与彼年相若也,道相似也;位卑则足羞,官盛则近谀。呜呼!师道之不复可知矣。巫医乐师百工之人,君子不齿,今其智乃反不能及,其可怪也欤! 圣人无常师:孔子师郯子,苌宏师襄、老聃。郯子之徒,其贤不及孔子。孔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是故弟子不必不如师,师不必贤于弟子,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如是而已。 李氏子蟠,年十七,好古文,六艺经传,皆通习之,不拘于时,学于余。余嘉其能行古道,作师说以贻之。 获麟解 麟之为灵,昭昭也,咏于诗,书于春秋,杂出于传记百家之书。虽妇人小子,皆知其为祥也。然麟之为物,不畜于家,不恒有于天下。其为形也不类,非若马牛犬豕豺狼麋鹿然。然则,虽有麟,不可知其为麟也,角者,吾知其为牛;鬣者,吾知其为马;犬豕豺狠麋鹿,吾知其为犬豕豺狼麋鹿;惟麟也不可知。不可知,则其谓之不祥也亦宜。虽然,麟之出,必有圣人在乎位,麟为圣人出也。圣人者必知麟,麟之果不为不祥也。又曰:麟之所以为麟者,以德不以形。若麟之出不待圣人,则谓之不祥也亦宜。 进学解 国子先生晨入太学,招诸生立馆下,诲之曰:业精于勤,荒于嬉;行成于思,毁于随。方今圣贤相逢,治具毕张,拔去凶邪,登崇?良。占小善者率以录,名一艺者无不庸,爬罗剔抉,刮垢磨光。盖有幸而获选,孰云多而不扬。诸生业患不能精,无患有司之不明,行患不能成,无患有司之不公。” 言未既,有笑于列者曰:“先生欺余哉!弟子事先生,于兹有年矣。先生口不绝吟于六艺之文,手不停披于百家之编。记事者必提其要,纂言者必钩其元。贪多务得,细大不捐,焚膏油以继晷,恒兀兀以穷年。先生之业,可谓勤矣。抵排异端,攘斥佛老。补苴罅漏,张皇幽眇。寻坠绪之茫茫,独旁搜而远绍。障百川而东之,回狂澜于既倒。先生之于儒,可谓有劳矣。沈浸o郁,含英咀华。作为文章,其书满家。上规姚姒。浑浑无涯。周诰殷盘,佶屈聱牙。春秋谨严,左氏浮夸。易奇而法,诗正而葩。下逮庄骚,太史所录,子云相如,同工异曲。先生之于文,可谓闳其中而肆其外矣。少始知学,勇于敢为:长通于方,左右具宜。先生之于为人,可谓成矣。然而公不见信于人,私不见助于友,跋前踬后,动辄得咎。暂为御史,遂窜南夷;三年博士,冗不见治。命与仇谋,取败几时。冬暖而儿号寒,年丰而妻啼饥。头童齿豁,竟死何裨!不知虑此,而反教人为?” 先生曰:“吁!子来前,夫大木为,{亡木}细木为桷,?薄栌侏儒,?畏?户占楔,各得其宜,施以成室者,匠氏之工也;玉札丹砂,赤箭青芝,牛溲马勃,败鼓之皮,俱收并蓄,待用无遗者,医师之良也;登明选公,杂进巧拙,纡余为妍,卓荦为杰,校短量长,惟器是适者,宰相之方也。昔者孟轲好辩,孔道以明,辙环天下,卒老于行;荀卿守正,大论是宏,逃谗于楚,废死兰陵。是二儒者,吐辞为经,举足为法,绝类离伦,优入圣域。其遇于世何如也?今先生学虽勤而不繇其统,言虽多而不要其中,文虽奇而不济于用,行虽修而不显于众,犹且月费俸钱,岁靡廪粟,子不知耕,妇不知织,乘马从徒,安坐而食,踵常途之促促,窥陈编以盗窃。然而圣主不加诛,宰相不见斥,兹非其幸欤!动而得谤,名亦随之,投闲置散,乃分之宜。若夫商财贿之有亡,计班资之崇庳,忘已量之所称,指前人之瑕疵,是所谓诘匠氏之不以?弋为楹,而訾医师以昌阳引年,欲进其?苓也。” 通解 今之人以一善为行而耻为之,慕达节而称夫通才者多矣,然而脂韦汨没,以至于老死者相继,亦未见他之称:其岂非乱教贼名之术欤! 且五常之教,与天地皆生;然而天下之人,不得其师,终不能自知而行之矣。故尧之前千万年,天下之人促促然不知其让之为美也;于是许由哀天下之愚,且以争为能,乃脱屣其九州,高揖而辞尧。由是后之人竦然则言曰:“虽天下,犹有薄而不售者,况其小者乎?”故让之教行于天下,许由为之师也。自桀之前千万年,天下之人循循然不知忠易其死也。故龙逢哀天下之不仁,睹君父百姓入水火而不救,于是进尽其言,退就割烹。故后之臣竦然而言曰:“虽万死,犹有忠而不惧者,况其小者乎?”故忠之教行于天下,由龙逢为之师也。自周之前千万年,浑浑然不知义之可以换其生也。故伯夷哀天下之偷且以强,则服食其葛薇,逃山而死。故后之人竦然而言曰:“虽饿死,犹有义而不惧者,况其小者乎?”故义之教行于天下,由伯夷为之师也。是三人俱以一身立教,而为师于百千万年间;其身亡而其教存,扶持天地,功亦厚矣。向令三师耻独行,慕通达,则尧之日,必曰得位而济道,安用让为?夏之日,必曰长进而否退,安用死为?周之日,必曰和光而同尘,安用饿为?若然者,天下之人,促促然而争,循循然而佞,浑浑然而偷,其何惧而不为哉!是则三师生于今,必谓偏而不通者矣,其可不谓之大贤人者哉?呜呼,今之人其慕通达之为弊也! 且古圣人言通者,盖百行众艺备于身而行之者也;今恒人之言通者,盖百行众艺阙于身而求合者也。是则古之言通者,通于道义;今之言通者,通于私曲,其亦异矣。将欲齐之者,其不犹矜粪丸而拟质随珠者乎?且令今父兄教其子弟者曰:“尔当通于行如仲尼”虽愚者亦知其不能也;曰“尔尚力一行如古之一贤”虽中人亦希其能矣:岂不由圣可慕而不可齐,贤可及而可齐邪?今之人行未能及乎贤,而欲齐乎圣者,亦见其病矣。 夫古人之进修,或几乎圣人。今之人行不出乎中人,而耻乎力一行为独行,且曰:“我通同如圣人。”彼其欺心邪?吾不知矣。彼其欺人而贼名邪?吾不知矣。余惧其说之将深,为通解。 择言解 火泄于密,而为用且大,能不违于道,可燔可炙,可?可甄,以利乎生物;及其放而不禁,反为灾矣。水发于... -->>
韩愈(十二) 讳辩 愈与李贺书,劝贺举进士。贺举进士有名,与贺争名者毁之曰:“贺父名晋肃,贺不举进士为是,劝之举者为非。”听者不察也,和而唱之,同然一辞,皇甫?曰:“若不明白,子与贺且得罪。”愈曰:“然” 律曰:“二名不偏讳。”释之者曰:谓若言“征”不称“在”言“在”不称“征”是也。律曰:“不讳嫌名。”释之者曰:谓若“禹”与“雨”“邱”与“{艹区}”之类是也。今贺父名晋肃,贺举进士,为犯“二名律”乎?为犯“嫌名律”乎?父名晋肃,子不得举进士,若父名“仁”子不得为人乎? 夫讳始于何时?作法制以教天下者,非周公孔子欤?周公作诗不讳,孔子不偏讳二名,春秋不讥不讳嫌名,康王钊之孙实为昭王,曾参之父名皙,曾子不讳“昔”周之时有骐期,汉之时有杜度,此其子宜如何讳?将讳其嫌,遂讳其姓乎?将不讳其嫌者乎?汉讳武帝名彻为“通”不闻又讳“车辙”之“辙”为某字也;讳吕后名雉为“野鸡”不闻又讳“治天下”之“治”为某字也。今上章及诏,不闻讳“浒”、“势”、“秉”“机”也。惟宦者宫妾,乃不敢言“谕”及“机”以为触犯。士君子言语行事,宜何所法守也?今考之于经,质之于律,稽之以国家之典,贺举进士为可耶,为不可耶? 凡事父母得如曾参,可以无讥矣,作人得如周公、孔子,亦可以止矣。今世之士,不务行曾参、周公、孔子之行,而讳亲之名则务胜于曾参、周公、孔子,亦见其惑也。夫周公、孔子、曾参卒不可胜;胜周公、孔子、曾参,乃比于宦者宫妾:则是宦者宫妾之孝于其亲,贤于周公、孔子、曾参者耶? 杂说四首 龙嘘气成云,云固弗灵于龙也。然龙乘是气,茫洋穷乎元间,薄日月,优光景,感震电,神变化,水下土,汨陵谷:云亦灵怪矣哉!云,龙之所能使为灵也,若龙之灵,则非云之所能使为灵也。然龙弗得云,无以神其灵矣,失其所凭依,信不可欤!异哉!其所凭依,乃其所自为也。易曰:“?从龙。”既曰龙,?从之矣。 善医者,不视人之瘠肥,察其脉之病否而已矣;善计天下者,不视天下之安危,察其纪纲之理乱而已矣。天下者,人也;安危者,肥瘠也;纪纲者,脉也。脉不病,虽瘠不害;脉病而肥者,死矣。通于此说者,其知所以为天下乎!夏殷周之衰也,诸侯作而战伐日行矣。传数十王而天下不倾者,纪纲存焉耳。秦之王天下也,无分势于诸侯,聚兵而焚之,传二世而天下倾者,纪纲亡焉耳。是故四支虽无故,不足恃也,脉而已矣;四海虽无事,不足矜也,纪纲而已矣。忧其所可恃,惧其所可矜,善医善计者,谓之天扶与之。易曰:“视履考祥。”善医、善计者为之。 谈生之为崔山君传,称鹤言者,岂不怪哉!然吾观于人,其能尽吾性而不类于禽兽异物者希矣。将愤世嫉邪,长往而不来者之所为乎?昔之圣者,其首有若牛者,其形有若蛇者,其喙有若鸟者,其貌有若蒙亻其者:彼皆貌似而心不同焉,可谓之非人耶?即有平胁曼肤,颜如渥丹,美而很者,貌则人,其心则禽兽,又恶可谓之人耶?然则观貌之是非,不若论其心与其行事之可否为不失也。怪神之事,孔子之徒不言。余将特取其愤债世嫉邪而作之,故题之云尔。 世有伯乐,然后有千里马。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故虽有名马,只辱于奴隶人之手,骈死于槽枥之间,不以千里称也。马之千里者,一食或尽粟一石。食马者不知其能千里而食也;是马也,虽有千里之能,食不饱,力不足,才美不外见,且欲与常马等不可得,安求其能千里也!策之不以其道,食之不能尽其材,鸣之而不能通其意,执策而临之曰:“天下无马。”呜呼!其真无马耶?其真不知马也! 师说 古之学者必有师。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也。人非生而知之者,孰能无惑?惑而不从师,其为惑也,终不解矣。生乎吾前,其闻道也,固先乎吾,吾从而师之。生乎吾后,其闻道也,亦先乎吾,吾从而师之。吾师道也,夫庸知其年之先后生于吾乎!是故无贵无践、无长无少,道之所存,师之所存也。 嗟乎!师道之不传也久矣,欲人之无惑也难矣。古之圣人,其出人也远矣,犹且从师而问焉;今之众人,其下圣人也亦远矣,而耻学子师。是故圣益圣,愚益愚,圣人之所以为圣,愚人之所以为愚,其皆出于此乎! 爱其子,择师而教之,于其身也,则耻师焉,惑矣!彼童子之师,授之书而习其句读者,非我所谓传其道解其惑者也。句读之不知,惑之不解,或师焉,或不焉,小学而大遗,吾未见其明也。 巫医乐师百工之人,不耻相师。士大夫之族,曰师、曰弟子云者,则群聚而笑之。问之,则曰:彼与彼年相若也,道相似也;位卑则足羞,官盛则近谀。呜呼!师道之不复可知矣。巫医乐师百工之人,君子不齿,今其智乃反不能及,其可怪也欤! 圣人无常师:孔子师郯子,苌宏师襄、老聃。郯子之徒,其贤不及孔子。孔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是故弟子不必不如师,师不必贤于弟子,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如是而已。 李氏子蟠,年十七,好古文,六艺经传,皆通习之,不拘于时,学于余。余嘉其能行古道,作师说以贻之。 获麟解 麟之为灵,昭昭也,咏于诗,书于春秋,杂出于传记百家之书。虽妇人小子,皆知其为祥也。然麟之为物,不畜于家,不恒有于天下。其为形也不类,非若马牛犬豕豺狼麋鹿然。然则,虽有麟,不可知其为麟也,角者,吾知其为牛;鬣者,吾知其为马;犬豕豺狠麋鹿,吾知其为犬豕豺狼麋鹿;惟麟也不可知。不可知,则其谓之不祥也亦宜。虽然,麟之出,必有圣人在乎位,麟为圣人出也。圣人者必知麟,麟之果不为不祥也。又曰:麟之所以为麟者,以德不以形。若麟之出不待圣人,则谓之不祥也亦宜。 进学解 国子先生晨入太学,招诸生立馆下,诲之曰:业精于勤,荒于嬉;行成于思,毁于随。方今圣贤相逢,治具毕张,拔去凶邪,登崇?良。占小善者率以录,名一艺者无不庸,爬罗剔抉,刮垢磨光。盖有幸而获选,孰云多而不扬。诸生业患不能精,无患有司之不明,行患不能成,无患有司之不公。” 言未既,有笑于列者曰:“先生欺余哉!弟子事先生,于兹有年矣。先生口不绝吟于六艺之文,手不停披于百家之编。记事者必提其要,纂言者必钩其元。贪多务得,细大不捐,焚膏油以继晷,恒兀兀以穷年。先生之业,可谓勤矣。抵排异端,攘斥佛老。补苴罅漏,张皇幽眇。寻坠绪之茫茫,独旁搜而远绍。障百川而东之,回狂澜于既倒。先生之于儒,可谓有劳矣。沈浸o郁,含英咀华。作为文章,其书满家。上规姚姒。浑浑无涯。周诰殷盘,佶屈聱牙。春秋谨严,左氏浮夸。易奇而法,诗正而葩。下逮庄骚,太史所录,子云相如,同工异曲。先生之于文,可谓闳其中而肆其外矣。少始知学,勇于敢为:长通于方,左右具宜。先生之于为人,可谓成矣。然而公不见信于人,私不见助于友,跋前踬后,动辄得咎。暂为御史,遂窜南夷;三年博士,冗不见治。命与仇谋,取败几时。冬暖而儿号寒,年丰而妻啼饥。头童齿豁,竟死何裨!不知虑此,而反教人为?” 先生曰:“吁!子来前,夫大木为,{亡木}细木为桷,?薄栌侏儒,?畏?户占楔,各得其宜,施以成室者,匠氏之工也;玉札丹砂,赤箭青芝,牛溲马勃,败鼓之皮,俱收并蓄,待用无遗者,医师之良也;登明选公,杂进巧拙,纡余为妍,卓荦为杰,校短量长,惟器是适者,宰相之方也。昔者孟轲好辩,孔道以明,辙环天下,卒老于行;荀卿守正,大论是宏,逃谗于楚,废死兰陵。是二儒者,吐辞为经,举足为法,绝类离伦,优入圣域。其遇于世何如也?今先生学虽勤而不繇其统,言虽多而不要其中,文虽奇而不济于用,行虽修而不显于众,犹且月费俸钱,岁靡廪粟,子不知耕,妇不知织,乘马从徒,安坐而食,踵常途之促促,窥陈编以盗窃。然而圣主不加诛,宰相不见斥,兹非其幸欤!动而得谤,名亦随之,投闲置散,乃分之宜。若夫商财贿之有亡,计班资之崇庳,忘已量之所称,指前人之瑕疵,是所谓诘匠氏之不以?弋为楹,而訾医师以昌阳引年,欲进其?苓也。” 通解 今之人以一善为行而耻为之,慕达节而称夫通才者多矣,然而脂韦汨没,以至于老死者相继,亦未见他之称:其岂非乱教贼名之术欤! 且五常之教,与天地皆生;然而天下之人,不得其师,终不能自知而行之矣。故尧之前千万年,天下之人促促然不知其让之为美也;于是许由哀天下之愚,且以争为能,乃脱屣其九州,高揖而辞尧。由是后之人竦然则言曰:“虽天下,犹有薄而不售者,况其小者乎?”故让之教行于天下,许由为之师也。自桀之前千万年,天下之人循循然不知忠易其死也。故龙逢哀天下之不仁,睹君父百姓入水火而不救,于是进尽其言,退就割烹。故后之臣竦然而言曰:“虽万死,犹有忠而不惧者,况其小者乎?”故忠之教行于天下,由龙逢为之师也。自周之前千万年,浑浑然不知义之可以换其生也。故伯夷哀天下之偷且以强,则服食其葛薇,逃山而死。故后之人竦然而言曰:“虽饿死,犹有义而不惧者,况其小者乎?”故义之教行于天下,由伯夷为之师也。是三人俱以一身立教,而为师于百千万年间;其身亡而其教存,扶持天地,功亦厚矣。向令三师耻独行,慕通达,则尧之日,必曰得位而济道,安用让为?夏之日,必曰长进而否退,安用死为?周之日,必曰和光而同尘,安用饿为?若然者,天下之人,促促然而争,循循然而佞,浑浑然而偷,其何惧而不为哉!是则三师生于今,必谓偏而不通者矣,其可不谓之大贤人者哉?呜呼,今之人其慕通达之为弊也! 且古圣人言通者,盖百行众艺备于身而行之者也;今恒人之言通者,盖百行众艺阙于身而求合者也。是则古之言通者,通于道义;今之言通者,通于私曲,其亦异矣。将欲齐之者,其不犹矜粪丸而拟质随珠者乎?且令今父兄教其子弟者曰:“尔当通于行如仲尼”虽愚者亦知其不能也;曰“尔尚力一行如古之一贤”虽中人亦希其能矣:岂不由圣可慕而不可齐,贤可及而可齐邪?今之人行未能及乎贤,而欲齐乎圣者,亦见其病矣。 夫古人之进修,或几乎圣人。今之人行不出乎中人,而耻乎力一行为独行,且曰:“我通同如圣人。”彼其欺心邪?吾不知矣。彼其欺人而贼名邪?吾不知矣。余惧其说之将深,为通解。 择言解 火泄于密,而为用且大,能不违于道,可燔可炙,可?可甄,以利乎生物;及其放而不禁,反为灾矣。水发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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