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零文学 www.90wx.cc,全唐文无错无删减全文免费阅读!
杜牧(五) 上周相公书 某再拜。伏以大儒在位而未有不知兵者,未有不能制兵而能止暴乱者,未有暴乱不止而能活生人、定国家者。自生人已来,可以屈指而数也。今兵之下者,莫若刺伐之法,诗大雅维清奏象舞之篇曰:“维清缉熙,文王之典。迄用有成,维周之祯。”象者,象武王伐纣刺伐之法,此乃文王受命,(受殷王专征之命也),七年五伐,留战阵刺伐之法,遗之武王,武王用以伐纣,而有天下,致之清平,为周家之祯祥。周公居摄,祀文、武于清庙,作此诗以歌舞文、武之德。其次兵之尤者,莫若钩援冲壁,今之一卒之长,不肯亲自为之。诗大雅周公皇矣美周之诗曰:“以尔钩援,与尔临冲,以伐崇墉。临冲闲闲,崇墉言言。”此实文王伐崇墉,傅于其城,以临车冲,钩援其城,文王亲自为之。夫文王何人也,周公诗之,夫子删而取之,列于大雅,以美武王这功德,手弦而口歌之。不知后代之人,何如此三圣人?安有谋人之国,有暴乱横起,戎狄乘其边,坐于庙堂之上曰:“我儒者也,不能知兵。”不知儒者竟不可知兵乎,竟可知兵乎?长庆兵起,自始至终,庙堂之上,指踪非其人,不可一二悉数。高宗朝,薛仁贵攻吐蕃,大败于大非川。仁贵曰:“今年岁在庚午,不当有事于西方,此乃锺、邓伐蜀,身诛不返。”昨者诛讨党羌,徵关东兵用于西方,是不知天道也。边地无积粟,师无见粮,不先屯田,随日随饷,是不知地利也。两汉伐虏,骑兵取于山东,所谓冀之北土,马之所生,马良而多,人习骑战,非山东兵不能伐虏。昨者以步骑,百不当一,是不知人事也。天时、地利、人事,此三者皆不先计量短长失,故困竭天下,不能灭朴?之虏,此乃不学之过也。不教人战,是谓弃之,则谋人之国,不能料敌,不曰弃国可乎! 某所注孙武十三篇,虽不能上穷天时,下极人事,然上至周、秦,下至长庆、宝历之兵,形势虚实,随句解析,离为三编,辄敢献上,以备阅览。少希鉴悉苦心,即为至幸,伏增惶惕之至。某顿首再拜。 上宣州高大夫书 某顿首再拜。自去岁前五年,执事者上言云,科第之选,宜与寒士,凡为子弟,议不可进。熟于上耳,固于上心,上持下执,坚如金石。为子弟者,鱼潜鼠遁,无入仕路苛窃惑之。科第之设,圣祖神宗所以选贤才也,岂计子弟与寒士也。古之急于士者,取盗取仇,取于夷狄,岂计其所由来?况国家设取士之科,而使子弟不得由之?若以科第之徒,浮华轻薄,不可任以为治,则国朝自房梁公已降,有大功,立大节,率多科第人也。若以子弟生于膏粱,不知理道,不可与美名,不令得美仕,则自尧已降,圣人贤人,率多子弟。凡此数者,进退取舍,无所依据,某所以愤懑而不晓也。 尧,天子子也;禹,公子也;文王,诸侯孙与子也;武王,文王也也;周公,文王之子武王之弟也;夫子,天子裔孙宋公六代大夫子也。春秋时,列国有其社稷,各数百年,其良臣多出于公族及卿大夫子孙也。鲁之季友、季文子、叔孙穆子、叔孙昭子、孟献子,皆出于三桓也。臧文仲、武仲出于公子?区,柳下惠出于公子无骇。(诸侯之子称公子,公子之子称公孙,公孙之子称公族,以王父字为氏,展禽是也)宋之良臣,多出于戴、桓、武、庄之族也,举其尢者,华元、子罕、向戌是也。卫之良臣,亦公族及卿大夫之裔也,举其尢者,公子荆、公叔发、公子朝,皆公族也;子鲜,公子也;史狗、史鱼、宁武子,卿大夫之裔也。齐之晏婴,晏桓子子也。曹之子臧,公子也。吴之季札,王子也。郑之良臣,皆公孙公族也。举其尢者,子封、子良、子罕、子展、子皮、子产、子张、子太叔是也。楚之良臣,子囊、子西、子期,皆王子也,子庚、王孙也。其卿大夫之裔,斗氏生令尹子文,后有斗辛、斗巢、斗怀;(昭王反国皆有大功)?氏生、?贾、孙叔敖、?启疆、?子凭、?掩、?罢;屈氏生屈荡、屈到、屈建。六国时,有昭奚恤,公族也;屈原,诸屈后也。皆其祖先于武王、文王时,基楚国为霸者,用其子孙,其社稷垂九百馀年。至于晋国最为强,其贤臣尤多,有赵氏、魏氏、韩氏、狐氏、中行氏、范氏、荀氏、羊舌氏、栾氏、却氏、祁氏,其先皆武公、献公、文公勤劳臣也,用其子弟,召诸侯而盟之者,仅三百年。在六国,齐之孟尝、赵之平原、魏之信陵,皆王子王孙也。齐复有司马穰苴,亦王族也。其在汉魏已下,至于国朝,公族之子弟,卿大夫之胄裔,书于史氏为伟人者,不可胜数,不知论圣贤才能,于子弟中复何如也! 言科第浮华轻薄,不可任用,则国朝房梁公元龄,进士也,相太宗凡二十一年,为唐宗臣,比之伊、吕、周、召者。郝公处俊,亦进士也,为宰相时,高宗欲逊位与武后,处俊曰:“天下者,高祖、太宗之天下,非陛下之有,但可传之子孙,不可私以与后。”高宗因止。来济、上官仪、李玄义,皆进士也,后为宰相,济助长孙太尉、褚河南共摧武后者,后突厥入塞,免胄战死,仪革废武后召,玄义助处俊言不可以位与武后。娄侍中师德,亦进士也,吐蕃强盛,为监察御史,以红抹额,以猛士诏,躬衣皮?,率士屯田,积谷八百万石,二十四年西征,兵不乏食,荐狄公为相,取中宗于房陵,立为太子。汉阳王张公柬之,亦进士也,年八十为相,殴致四王,手提社稷,上还中宗。郭代公元振,亦进士也,镇凉州仅十五年,北却突厥,西走吐蕃,制地一万里,握兵三十万,武氏惕息不敢移唐社稷。魏公知古,亦进士也,为宰相,废太平公主谋以佐元宗,及卒也,宋开府哭之曰:“叔向古之遗直,子产古之遗爱,兼而有者,其魏公乎!”姚梁公元崇,登第下笔成章举、首佐元宗起中兴业凡三十年,天下几无一人之狱。宋开府?,亦进士也,与姚唱和,致开元太平者。刘幽求登制策科,与元宗徒步诛韦氏,立睿宗者。苏氏父子,皆进士也。大许公为相于武后朝酷吏中,不失其正,于中宗朝诛反贼郑普思于韦后党中;小许公佐元宗朝,号为苏、宋。张燕公说登制策科,排张易之兄弟,赞睿宗请元宗监国,竟诛太平公主,招置文学士,开内学馆,元宗好书尚古,封中太山,祀后土,因燕公也。张曲江九龄,亦进士也,排李林甫、牛仙客,骂张守?不斩安禄山,谪老南服,年未七十。张巡亦进士也,凡三入判等,以兵九千守雎阳城凡周岁,拒贼十三万兵,(出天宝杂记)使贼不能东进尺寸,以全江淮。元和中,宰相河东司空公、中书令裴公,皆进士也,裴公仍再得宏辞制策科。当贞元时,河北叛,齐、蔡亦叛,阶此蜀亦叛,吴亦叛,其他未叛者皆高下其目,熟视朝廷,希向强弱而施其所为。司空公始相宪宗,废权幸之机牙,令不得张,收敛百职,归于有司,命节度使出朝廷,不由兵士(始自抚州除袁相为滑州,滑州凡三月无帅,三军无事,宪宗始信之。自此不用贞元故事,以行军副使大将军为节度使),拔取沉滞,各还其官(开州取唐舍人为职方郎中知制诰,饶州取李赵公为考功郎中知制诰,在贞元中皆十馀年迁逐,其他似谪者亦皆当叙用也),然后西取蜀,东取吴,天下仰首,始见白日。裴公抚安魏博,使田氏尽归六州,元和中,翦蔡剧贼于洛师胁下,招来常山,质其二子以累其心,取十三城使不得与齐交手为寇,因诛师道,河南尽平。当是时,天下几至于太平。凡此十九公,皆国家与之存亡安危治乱者也。不知科第之选,复何如也?至于智效一官,忠立一节,德行文学,不可悉数。董生云:“春秋之义,变古则讥之。”傅说命高宗曰:“监于先王成宪,其永无愆。”故殷道复兴。鸿雁美周宣王能复先王之道。西汉魏相佐汉宣帝为中兴,但能奉行汉家故事。姚梁公佐元宗,亦以务举贞观之法制耳。自古及今,未有背本弃古而能致治者。 昨获览三郎秀才新文凡十篇,数日在手,读之不倦。其旨意所尚,皆本仁义而归忠信,加以辞彩遒茂,皎无尘土,况有诚明长厚之誉于千人中,傥使前五六年得进士第,今可能出入谏官、御史,助明天子为治矣。古人云,三月不仕则相吊。安有凡五六年来,选取进士,施设网罟,如防盗贼。言子弟者,噎哑抑郁,思一解布衣,与下士齿,厥路无由,于古未前闻也。某因览三郎文章,不觉发愤,略言大概。干触尊重,无任惶惧。某再拜。 上李中丞书 某入仕十五年间,凡四年在京,其间卧疾乞假,复居其半。嗜酒好睡,其癖已痼,往往闭户便经旬日,吊庆参请多亦废阙。至于俯仰进趋,随意所在,希时徇势,不能逐人。是以官途之间,比之辈流,亦多困踬。自顾自念,守道不病,独处思省,亦不自悔。然分于当路,必无知己,默默成戚,守日待月,冀得一官以足衣食。一自拜谒门馆,似蒙奖饰,敢以恶文连进机案,特遇采录,更不因人,许可指教,实为师资,接遇之礼过等,询问之辞悉纤。虽三千里僻守小郡,上道之日,气色济济,不知沉困之在己,不知升腾之在人,都门带酒,笑别亲戚。斯乃大君子之遇难逢,世途之不偶常事,虽为远宦,适足自宽。 某世业儒学,自高、曾至于某身,家风不坠,少小孜孜,至今不怠。性颛固,不能通经,于治乱兴亡之迹,财赋兵甲之事,地形之险易远近,古人之长短得失,中丞即归廊庙,宰制在手,或因时事召置堂下,坐之与语,此时回顾诸生,必期不辱恩奖。今者志尚未泯,齿发犹壮,敢希指顾,一罄肝胆,无任感激血诚之至。某恐惧再拜。 与人论谏书 某疏愚怠惰,不识机括,独好读书。读之多矣,每见君臣治乱之间,兴亡谏诤之道,遐想其人,舐笔和墨,则冀人君一悟而至于治平,不悟则烹身灭族,唯此二者,不思中道,自秦、汉已来,凡千百辈不可悉数。然怒谏而激乱生祸者,累累皆是;纳谏而悔过行道者,不能百一。何者?皆以辞语迂险,指射丑恶,致使然也。夫迂险之言,近于诞妄;指射丑恶,足以激怒。夫以诞妄之说,激怒之辞,以卑凌尊,以下干上,是以谏杀人者,杀人愈多;谏畋猎者,畋猎愈甚;谏治宫室者,宫室愈崇;谏任小人者,小人愈宠。观其旨意,且欲与谏者一斗是非,一决怒气耳,不论其他,是以每于本事之上,尤增饰之。今有两人,道未相信,甲谓乙曰:“汝好食某物,慎勿食,果食之,必死。”乙必曰:“我食之久矣,汝谓我死,必倍食之。”甲若谓乙曰:“汝好食某物,第一少食,苟多食,必生病。”乙必因而谢之,减食。何者?迂险之言,则欲反之,循常之说,则必信之,此乃常人之情,世多然也。是以因谏而生乱者,累累皆是也。汉成帝欲御楼船过渭水,御史大夫薛广德谏曰:“宜从桥,陛下不听,臣自刎以血污车轮陛下不庙矣。”(不得入庙祠也)上不说。张猛曰:“臣闻主圣臣直,乘船危,就桥安,虽主不乘危,御史大夫言可听。”上曰:“晓人不当如是邪?”(谓谏诤之言当如猛之详善)乃从桥。近者宝历中,敬宗皇帝欲幸骊山,时谏者至多,上意不决,拾遗张权舆伏紫宸殿下,叩头谏曰:“昔周幽王幸骊山,为犬戎所杀;秦始皇葬骊山,国亡;元宗皇帝宫骊山而禄山乱;先皇帝幸骊山而享年不长。”帝曰:“骊山若此之凶邪?我宜一往,以验彼言。”后数日,自骊山回,语亲幸曰:“叩头者之言,安足信哉!”汉文帝亦谓张释之曰:“卑之无甚高论,令可行也。”今人平居无事,朋友骨肉切磋规诲之间,尚宜旁引曲释,?绎绎,使人乐去其不善而乐行其善,况于君臣尊卑之间,欲因激切之言而望道行事治者乎?故礼称五谏,而直谏为下。 前数月见报,上披阁下谏疏,锡以币帛,辟左且远,莫知其故。近于游客处一睹阁下谏草,明白辩婉,出入有据,吾君圣明,宜为动心。数日在手,味之不足,且?且喜且慰,三者交并,不能自止。吾君闻谏,既且行之,仍复宠锡,诱能谏者,斯... -->>
杜牧(五) 上周相公书 某再拜。伏以大儒在位而未有不知兵者,未有不能制兵而能止暴乱者,未有暴乱不止而能活生人、定国家者。自生人已来,可以屈指而数也。今兵之下者,莫若刺伐之法,诗大雅维清奏象舞之篇曰:“维清缉熙,文王之典。迄用有成,维周之祯。”象者,象武王伐纣刺伐之法,此乃文王受命,(受殷王专征之命也),七年五伐,留战阵刺伐之法,遗之武王,武王用以伐纣,而有天下,致之清平,为周家之祯祥。周公居摄,祀文、武于清庙,作此诗以歌舞文、武之德。其次兵之尤者,莫若钩援冲壁,今之一卒之长,不肯亲自为之。诗大雅周公皇矣美周之诗曰:“以尔钩援,与尔临冲,以伐崇墉。临冲闲闲,崇墉言言。”此实文王伐崇墉,傅于其城,以临车冲,钩援其城,文王亲自为之。夫文王何人也,周公诗之,夫子删而取之,列于大雅,以美武王这功德,手弦而口歌之。不知后代之人,何如此三圣人?安有谋人之国,有暴乱横起,戎狄乘其边,坐于庙堂之上曰:“我儒者也,不能知兵。”不知儒者竟不可知兵乎,竟可知兵乎?长庆兵起,自始至终,庙堂之上,指踪非其人,不可一二悉数。高宗朝,薛仁贵攻吐蕃,大败于大非川。仁贵曰:“今年岁在庚午,不当有事于西方,此乃锺、邓伐蜀,身诛不返。”昨者诛讨党羌,徵关东兵用于西方,是不知天道也。边地无积粟,师无见粮,不先屯田,随日随饷,是不知地利也。两汉伐虏,骑兵取于山东,所谓冀之北土,马之所生,马良而多,人习骑战,非山东兵不能伐虏。昨者以步骑,百不当一,是不知人事也。天时、地利、人事,此三者皆不先计量短长失,故困竭天下,不能灭朴?之虏,此乃不学之过也。不教人战,是谓弃之,则谋人之国,不能料敌,不曰弃国可乎! 某所注孙武十三篇,虽不能上穷天时,下极人事,然上至周、秦,下至长庆、宝历之兵,形势虚实,随句解析,离为三编,辄敢献上,以备阅览。少希鉴悉苦心,即为至幸,伏增惶惕之至。某顿首再拜。 上宣州高大夫书 某顿首再拜。自去岁前五年,执事者上言云,科第之选,宜与寒士,凡为子弟,议不可进。熟于上耳,固于上心,上持下执,坚如金石。为子弟者,鱼潜鼠遁,无入仕路苛窃惑之。科第之设,圣祖神宗所以选贤才也,岂计子弟与寒士也。古之急于士者,取盗取仇,取于夷狄,岂计其所由来?况国家设取士之科,而使子弟不得由之?若以科第之徒,浮华轻薄,不可任以为治,则国朝自房梁公已降,有大功,立大节,率多科第人也。若以子弟生于膏粱,不知理道,不可与美名,不令得美仕,则自尧已降,圣人贤人,率多子弟。凡此数者,进退取舍,无所依据,某所以愤懑而不晓也。 尧,天子子也;禹,公子也;文王,诸侯孙与子也;武王,文王也也;周公,文王之子武王之弟也;夫子,天子裔孙宋公六代大夫子也。春秋时,列国有其社稷,各数百年,其良臣多出于公族及卿大夫子孙也。鲁之季友、季文子、叔孙穆子、叔孙昭子、孟献子,皆出于三桓也。臧文仲、武仲出于公子?区,柳下惠出于公子无骇。(诸侯之子称公子,公子之子称公孙,公孙之子称公族,以王父字为氏,展禽是也)宋之良臣,多出于戴、桓、武、庄之族也,举其尢者,华元、子罕、向戌是也。卫之良臣,亦公族及卿大夫之裔也,举其尢者,公子荆、公叔发、公子朝,皆公族也;子鲜,公子也;史狗、史鱼、宁武子,卿大夫之裔也。齐之晏婴,晏桓子子也。曹之子臧,公子也。吴之季札,王子也。郑之良臣,皆公孙公族也。举其尢者,子封、子良、子罕、子展、子皮、子产、子张、子太叔是也。楚之良臣,子囊、子西、子期,皆王子也,子庚、王孙也。其卿大夫之裔,斗氏生令尹子文,后有斗辛、斗巢、斗怀;(昭王反国皆有大功)?氏生、?贾、孙叔敖、?启疆、?子凭、?掩、?罢;屈氏生屈荡、屈到、屈建。六国时,有昭奚恤,公族也;屈原,诸屈后也。皆其祖先于武王、文王时,基楚国为霸者,用其子孙,其社稷垂九百馀年。至于晋国最为强,其贤臣尤多,有赵氏、魏氏、韩氏、狐氏、中行氏、范氏、荀氏、羊舌氏、栾氏、却氏、祁氏,其先皆武公、献公、文公勤劳臣也,用其子弟,召诸侯而盟之者,仅三百年。在六国,齐之孟尝、赵之平原、魏之信陵,皆王子王孙也。齐复有司马穰苴,亦王族也。其在汉魏已下,至于国朝,公族之子弟,卿大夫之胄裔,书于史氏为伟人者,不可胜数,不知论圣贤才能,于子弟中复何如也! 言科第浮华轻薄,不可任用,则国朝房梁公元龄,进士也,相太宗凡二十一年,为唐宗臣,比之伊、吕、周、召者。郝公处俊,亦进士也,为宰相时,高宗欲逊位与武后,处俊曰:“天下者,高祖、太宗之天下,非陛下之有,但可传之子孙,不可私以与后。”高宗因止。来济、上官仪、李玄义,皆进士也,后为宰相,济助长孙太尉、褚河南共摧武后者,后突厥入塞,免胄战死,仪革废武后召,玄义助处俊言不可以位与武后。娄侍中师德,亦进士也,吐蕃强盛,为监察御史,以红抹额,以猛士诏,躬衣皮?,率士屯田,积谷八百万石,二十四年西征,兵不乏食,荐狄公为相,取中宗于房陵,立为太子。汉阳王张公柬之,亦进士也,年八十为相,殴致四王,手提社稷,上还中宗。郭代公元振,亦进士也,镇凉州仅十五年,北却突厥,西走吐蕃,制地一万里,握兵三十万,武氏惕息不敢移唐社稷。魏公知古,亦进士也,为宰相,废太平公主谋以佐元宗,及卒也,宋开府哭之曰:“叔向古之遗直,子产古之遗爱,兼而有者,其魏公乎!”姚梁公元崇,登第下笔成章举、首佐元宗起中兴业凡三十年,天下几无一人之狱。宋开府?,亦进士也,与姚唱和,致开元太平者。刘幽求登制策科,与元宗徒步诛韦氏,立睿宗者。苏氏父子,皆进士也。大许公为相于武后朝酷吏中,不失其正,于中宗朝诛反贼郑普思于韦后党中;小许公佐元宗朝,号为苏、宋。张燕公说登制策科,排张易之兄弟,赞睿宗请元宗监国,竟诛太平公主,招置文学士,开内学馆,元宗好书尚古,封中太山,祀后土,因燕公也。张曲江九龄,亦进士也,排李林甫、牛仙客,骂张守?不斩安禄山,谪老南服,年未七十。张巡亦进士也,凡三入判等,以兵九千守雎阳城凡周岁,拒贼十三万兵,(出天宝杂记)使贼不能东进尺寸,以全江淮。元和中,宰相河东司空公、中书令裴公,皆进士也,裴公仍再得宏辞制策科。当贞元时,河北叛,齐、蔡亦叛,阶此蜀亦叛,吴亦叛,其他未叛者皆高下其目,熟视朝廷,希向强弱而施其所为。司空公始相宪宗,废权幸之机牙,令不得张,收敛百职,归于有司,命节度使出朝廷,不由兵士(始自抚州除袁相为滑州,滑州凡三月无帅,三军无事,宪宗始信之。自此不用贞元故事,以行军副使大将军为节度使),拔取沉滞,各还其官(开州取唐舍人为职方郎中知制诰,饶州取李赵公为考功郎中知制诰,在贞元中皆十馀年迁逐,其他似谪者亦皆当叙用也),然后西取蜀,东取吴,天下仰首,始见白日。裴公抚安魏博,使田氏尽归六州,元和中,翦蔡剧贼于洛师胁下,招来常山,质其二子以累其心,取十三城使不得与齐交手为寇,因诛师道,河南尽平。当是时,天下几至于太平。凡此十九公,皆国家与之存亡安危治乱者也。不知科第之选,复何如也?至于智效一官,忠立一节,德行文学,不可悉数。董生云:“春秋之义,变古则讥之。”傅说命高宗曰:“监于先王成宪,其永无愆。”故殷道复兴。鸿雁美周宣王能复先王之道。西汉魏相佐汉宣帝为中兴,但能奉行汉家故事。姚梁公佐元宗,亦以务举贞观之法制耳。自古及今,未有背本弃古而能致治者。 昨获览三郎秀才新文凡十篇,数日在手,读之不倦。其旨意所尚,皆本仁义而归忠信,加以辞彩遒茂,皎无尘土,况有诚明长厚之誉于千人中,傥使前五六年得进士第,今可能出入谏官、御史,助明天子为治矣。古人云,三月不仕则相吊。安有凡五六年来,选取进士,施设网罟,如防盗贼。言子弟者,噎哑抑郁,思一解布衣,与下士齿,厥路无由,于古未前闻也。某因览三郎文章,不觉发愤,略言大概。干触尊重,无任惶惧。某再拜。 上李中丞书 某入仕十五年间,凡四年在京,其间卧疾乞假,复居其半。嗜酒好睡,其癖已痼,往往闭户便经旬日,吊庆参请多亦废阙。至于俯仰进趋,随意所在,希时徇势,不能逐人。是以官途之间,比之辈流,亦多困踬。自顾自念,守道不病,独处思省,亦不自悔。然分于当路,必无知己,默默成戚,守日待月,冀得一官以足衣食。一自拜谒门馆,似蒙奖饰,敢以恶文连进机案,特遇采录,更不因人,许可指教,实为师资,接遇之礼过等,询问之辞悉纤。虽三千里僻守小郡,上道之日,气色济济,不知沉困之在己,不知升腾之在人,都门带酒,笑别亲戚。斯乃大君子之遇难逢,世途之不偶常事,虽为远宦,适足自宽。 某世业儒学,自高、曾至于某身,家风不坠,少小孜孜,至今不怠。性颛固,不能通经,于治乱兴亡之迹,财赋兵甲之事,地形之险易远近,古人之长短得失,中丞即归廊庙,宰制在手,或因时事召置堂下,坐之与语,此时回顾诸生,必期不辱恩奖。今者志尚未泯,齿发犹壮,敢希指顾,一罄肝胆,无任感激血诚之至。某恐惧再拜。 与人论谏书 某疏愚怠惰,不识机括,独好读书。读之多矣,每见君臣治乱之间,兴亡谏诤之道,遐想其人,舐笔和墨,则冀人君一悟而至于治平,不悟则烹身灭族,唯此二者,不思中道,自秦、汉已来,凡千百辈不可悉数。然怒谏而激乱生祸者,累累皆是;纳谏而悔过行道者,不能百一。何者?皆以辞语迂险,指射丑恶,致使然也。夫迂险之言,近于诞妄;指射丑恶,足以激怒。夫以诞妄之说,激怒之辞,以卑凌尊,以下干上,是以谏杀人者,杀人愈多;谏畋猎者,畋猎愈甚;谏治宫室者,宫室愈崇;谏任小人者,小人愈宠。观其旨意,且欲与谏者一斗是非,一决怒气耳,不论其他,是以每于本事之上,尤增饰之。今有两人,道未相信,甲谓乙曰:“汝好食某物,慎勿食,果食之,必死。”乙必曰:“我食之久矣,汝谓我死,必倍食之。”甲若谓乙曰:“汝好食某物,第一少食,苟多食,必生病。”乙必因而谢之,减食。何者?迂险之言,则欲反之,循常之说,则必信之,此乃常人之情,世多然也。是以因谏而生乱者,累累皆是也。汉成帝欲御楼船过渭水,御史大夫薛广德谏曰:“宜从桥,陛下不听,臣自刎以血污车轮陛下不庙矣。”(不得入庙祠也)上不说。张猛曰:“臣闻主圣臣直,乘船危,就桥安,虽主不乘危,御史大夫言可听。”上曰:“晓人不当如是邪?”(谓谏诤之言当如猛之详善)乃从桥。近者宝历中,敬宗皇帝欲幸骊山,时谏者至多,上意不决,拾遗张权舆伏紫宸殿下,叩头谏曰:“昔周幽王幸骊山,为犬戎所杀;秦始皇葬骊山,国亡;元宗皇帝宫骊山而禄山乱;先皇帝幸骊山而享年不长。”帝曰:“骊山若此之凶邪?我宜一往,以验彼言。”后数日,自骊山回,语亲幸曰:“叩头者之言,安足信哉!”汉文帝亦谓张释之曰:“卑之无甚高论,令可行也。”今人平居无事,朋友骨肉切磋规诲之间,尚宜旁引曲释,?绎绎,使人乐去其不善而乐行其善,况于君臣尊卑之间,欲因激切之言而望道行事治者乎?故礼称五谏,而直谏为下。 前数月见报,上披阁下谏疏,锡以币帛,辟左且远,莫知其故。近于游客处一睹阁下谏草,明白辩婉,出入有据,吾君圣明,宜为动心。数日在手,味之不足,且?且喜且慰,三者交并,不能自止。吾君闻谏,既且行之,仍复宠锡,诱能谏者,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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